自由容器

秋酿一块桂花皂 文/邺匀

邺匀
2025-11-10
来源:宁波栏目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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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近十月底的一个周末,姗妹子的微信弹了出来:“姐,明早七点来姨妈家呀,陪我一起采桂花,我要做桂花皂啦!”

桂花?我愣了愣。今年连绵的高温让秋天来得格外矜持,姨妈家的那棵老桂树憋得苞芽都发慌了。几天没见,难不成已悄悄“金雪满枝”了?

带着些许疑惑,我回了句“行”。

次日天刚亮,我便驱车往姨妈家去。期待就像是系了根线的纸鸢,越近院墙,线就收得越紧。停稳车,远远就看见姗妹子已拎着篮子立在树下,一缕清浅的桂香先寻了过来,勾得人脚步加快。

桂花是真的开了。

姨妈搬来木凳,撑开伞,只见她轻轻一翻,伞面便朝下成了一个大大的“接花兜”。她笑着招手:“来,快来!”

晚开的金桂带着份娇憨,在我们清早敞亮的笑声里,一簇簇的金黄,挤在绿叶间,像攒够了劲的“小眼睛”扑闪扑闪的,晃悠悠的。姗妹子踩上木凳,她手腕微微一旋,指尖拂过花枝,米粒大的花瓣就顺着她的力道,簌簌落进篮里。

我接过姨妈手中的伞,兜在身前,朝着花枝一顿拍,花瓣“噼里啪啦”地往下蹦,收得倒比她热闹许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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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姐你看。”她递来篮子,篮底软布上的花瓣,漂亮极了,像蘸了藤黄颜料在素宣上的点染。“就得要这种半开带露的,”她捏起一朵,“以前外婆总说,这种桂花藏香最久。”

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,知道她做皂十多年,对原料的挑剔比谁都严。如今听她这么说,才恍然,原来是把外婆的老经验揣在了心里头。这口口相传的经验,正是时光教给手作人的第一课:不贪快,不凑数,才能守住最本真的香。
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伞里的,忽然就笑了,看来我采桂花的样子已经被她默默嫌弃了。没事,我采的桂花就给自己做桂花糖吧。至于姗妹子收走的那些,她自有细致的打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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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回的桂花,她先要晾晒干,等过几日,仔细拣选一遍后,就尽数浸入严选的冷压初榨橄榄油里,封存三五个月。等桂花把一秋的香锁进油里,才到了她制皂的时间。

无风的午后,她系上印着“MAMMA'S”的围裙,将42摄氏度的水调好,碱缓缓兑进油脂,不停搅拌至细腻的“trace”状态(制皂术语,指皂液浓稠如可流动的酸奶)——这是油脂与碱彻底皂化的信号。她从不用皂基,说原生反应出的甘油,才是皂的灵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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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,她会将皂液倒进松木模具,放入恒温箱里待足48小时,再出箱晾晒、脱模、切皂。切好的皂还需晾晒四五十天熟化,等水分蒸发,皂体紧实,甘油与皂基融合更稳,带着桂香的皂块才算做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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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前,姗妹子从银行的格子间抽身,赴台湾专习手工皂制皂技艺。她说比起机械的数字流转,她更偏爱手作时心的温度。她说这话的时候,连眼角都弯得轻巧。

有人问她,台湾的手艺,在大陆做着会不会不一样?她没着急回答,只是从工作室的置物架上,拿了两个玻璃罐递过去。

“你闻闻,哪个是我在彰化,先生老家采的,哪个是我在宁波采的?”

对方嗅了半天,摇头说:“分不出来,一样香。”

她笑着,接回罐子:“桂花不管长在台湾的土里,还是宁波的枝头,都是一样香。我制皂也是如此,方子和技法是台湾老师教的,心意是我一点一点揉进皂里的。根脉连在一处,哪有不一样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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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月轮转,春生夏长秋收冬藏,从来没有捷径。酿酒要等五谷酿出甘醇,制茶要候叶片展出清香,而桂花皂则要等桂花在秋日吐芳,等油脂在慢时光里锁香。姗妹子做手工皂的意义,或许早已超出了一块清洁用品本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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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把季节的馈赠,变成了手作的温度,在快节奏的生活里,守着一份专注,一份“物尽其用,心有所安”的坚持。这些年来,她做的桂花皂从送朋友,到有人专门来订,靠的就是这份“顺时而作”“慢慢来”的心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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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阳正好,窗外桂香轻轻栖在窗台边的小桌上。桌上放着块她新送我的桂花皂,心头不免一暖,最动人的情、最绵长的意从不用刻意说破,它就藏在这块秋酿的桂花皂里,岁岁年年,年年岁岁。

作者简介

邺匀,本名顾页页,宁波北仑人。高中历史老师,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、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。作品散见于《中华英才》《世纪人物》《人民美术》《宁波晚报》《浙江诗人》等刊物,著有个人诗集《第二生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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